沈冉冉陆屿霆

闻言，沈冉冉手一顿：“只是听说他妹妹和我同名，所以有些好奇。”

话音刚落，院门被推开，晏母走了进来。

沈冉冉放下杯子起身迎上前：“娘。”

晏母抬手爱怜地摸着她的脸，满眼慈爱：“身体好些了吗？”

沈冉冉点点头：“好多了。”

自被母亲抛弃后，她再没感受到一丝母爱，甚至到死都没换得母亲一句女儿。

许是上天可怜她，让她生在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家里。

晏母拉着沈冉冉进屋坐下，迟疑了会儿才开口：“昨儿你爹跟我说，想把你指给沈伯父的儿子为妻。”

======第15章======

当听完晏母的话，沈冉冉的笑容立刻凝在脸上。

恍然中，她想起当初陆屿霆擅自给她定下和谢景玉婚事的画面。

沈冉冉眼底闪过抹痛色，下意识摇头：“我不想嫁。”

晏母目露愁绪，她何尝想把宝贝女儿嫁去沈家。

虽说沈家和晏家是世交，沈家的沈少翎也仪表堂堂，但生来就是个痴呆，以致于如今弱冠，都没人同沈家议亲。

晏母深深叹了口气，揽住沈冉冉的肩：“好，娘再去劝劝你爹。”

沈冉冉诧异了瞬，她以为晏母会同陆屿霆那般回绝。

她不想嫁，只是想去京城看一眼陆屿霆，更想在晏老将军墓前磕个头……

沈冉冉握住晏母的手，靠在她的肩头：“娘，你真好。”

日渐暮。

沈冉冉趁着小青去厨房拿点心，用树枝做剑，照着记忆中的招式练起武来。

可她此生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小姐，一招一式毫无力道可言。

还没一会儿，她就累的满头大汗。

沈冉冉无奈地叹口气，扔掉了树枝。

这时，小青匆匆跑进来，又谨慎地关上院门。

沈冉冉一头雾水：“怎么了？”

小青跑到她面前，急的手里的点心都似是端不稳：“不好了小姐，我刚才路过老爷书房，听老爷说一定要把你嫁给沈公子，还说婚期越早越好。”

闻言，沈冉冉心一沉。

晏父同晏母一样把她放心尖上疼，为何在这事上这样决断。

思索番后，沈冉冉朝院外走去。

刚走到书房外，晏父带着愠怒的声音就传了出来。

“我和沈嵇是结拜兄弟，况且孩子们的婚事早在他们出生前就定下了，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反悔？”

“可是老爷，你忍心把姝宁嫁给一个痴呆儿吗？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……”

听着晏母带着哭腔的声音，沈冉冉蹙起眉。

她推门而入，里头正因婚事愁眉不展的两人愣住。

晏母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：“姝宁，你怎么过来了？”

晏父欲言又止，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。

比起他们的苦愁，沈冉冉从容许多：“爹，娘，我嫁。”

闻言，晏父晏母目露惊讶。

紧接着，沈冉冉又道：“但我有一个要求，我想去京城一趟。”

与她而言，如今天下太平，只要再看到陆屿霆平安，再为晏老将军上柱香，她便再无遗憾。

晏母不解：“你去京城做什么？”

沈冉冉沉默了会儿才回答：“想在嫁人前去看看京城风光。”

听了这话，晏父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沉。

不知为何，他觉得从前娇气的女儿沉稳了很多，特别是那双眼睛，透着丝历经风雨般的通透。

但面对去京城的要求，晏父还是一口回绝：“不行，京城离此千里，我和你娘怎么放心的下。”

他顿了顿，不再看沈冉冉的目光：“我已同你沈伯父商量好了，你跟少翎下月十六就成亲。”

沈冉冉没有拒绝，只是袖中的手慢慢握紧。

夜阑。

城中传来打更声，圆月高挂天空。

沈冉冉看了眼榻上熟睡的小青，将写好的信放在桌上。

她背起包袱，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。

夜色下，沈冉冉费力地从后院的墙怕处府。

离去时，她不由停下回望晏府。

“爹，娘，等我了却了心中夙愿，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
======第16章======

京城，将军府。

漆黑的夜下飘着雨，远处传来阵阵雷鸣。

沁春院，院门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。

才从军务处回来的陆屿霆一如往昔般站在院外，凝着紧闭的院门。

身旁撑伞的小厮小心开口：“将军，夜深露重，还是赶快回屋歇息吧。”

陆屿霆嗓音冷沉：“你先下去。”

小厮欲言又止，但最后还是行了礼退下。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陆屿霆咳嗽了几声，忍着胸口的震痛上前推开了院门。

即便丫鬟每天都打扫，他每天都来，这里始终透着股荒芜。

若说唯一的亮色，便是沈冉冉离开前半年在院子西北角种下的桃树，如今也有一丈多高了。

陆屿霆指尖轻触花瓣，满是血丝的眼睛噙着深情。

“花已经开了二十遍，你何时回来看？”

他喃喃自语，恍若想把这句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印在骨血间。

风掠过陆屿霆酸涩的眼角，吹落几片花瓣。

这么多年，他将满心思念的话都说给桃树听，仿佛只要这样，天上的沈冉冉就能听见。

半晌，陆屿霆将被吹落的花瓣一片片捡起收好后才转身离去。

几日后。

太师六十大寿，宴请京中各位大臣。

陆屿霆本不想去，却想起太师和晏老将军是旧友，且当初以军功求皇上允自己终身不娶时，太师帮忙说了几句，少不得还他这个情。

府外，陆屿霆准备上马车时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回头看向总管：“我让你嘱咐你的事都妥当了吗？”

总管微微躬身：“将军放心，为姝宁小姐生辰备下的东西都已妥当了。”

闻言，陆屿霆嗯了一声才上马车。

目送马车远去，总管身边的小厮终于忍不住问：“这姝宁小姐到底是将军妹妹还是妻子啊？祭拜规制都按当家主母来……”

话还未说完，就被总管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得住了嘴。

总管警告道：“这话要是被将军听见了，仔细你的皮！”

话落，他无奈叹口气：“二十年了，将军还是没能放下……”

街道宽阔，时不时有几个孩童从巷子里窜出，在穿过人群后又钻进另一条巷子。

相比苏州，天子脚下的百姓更显富贵。

沈冉冉站在曾经不知走过多少遍的长街，凝着眼前熟悉的景象，眼眶发热。

今日的京城比二十年前更繁荣，连百姓们的交谈也少有战事二字。

沈冉冉擦掉额间的汗，照着记忆中的路朝将军府走去。

只是连日的奔波让她很是疲惫，步伐也有些踉跄。

突然，一辆马车迎面驶来。

“让开！”

驾车侍卫怒喝一声，惊的沈冉冉摔倒在一边，险险躲过飞驰的马蹄和车轮。

车内的陆屿霆掀起帘子，蹙起眉：“什么事？”

听他这么一问，侍卫眼中掠过丝心虚：“是一个不长眼的小丫头。”

陆屿霆眸色一暗：“停车。”

马车缓缓停下，陆屿霆冷着脸下了车：“我说过，若是不慎冲撞了路人，必须停下安抚，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？”

寒厉的语气让侍卫后脊一凉：“属下不敢。”

陆屿霆抬眼望去，之间不远处一个杏色背影艰难爬起。

那似曾相识的身影像一根针，猛地刺在他心口：“姝宁？”

陆屿霆紧缩的眸子颤了颤，双腿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。

======第17章======

沈冉冉撑起身子，皱着一张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：：“京城马车横冲直撞这点倒是一点没变……”

她嘟囔着，不由想起以前前世十一岁那年。

也是在这条街，一辆马车直冲她而去，幸好身边的陆屿霆救了她。

思及过往，沈冉冉沉叹一声。

一路上她都在想，见了陆屿霆该说什么。

她怕琅嬛付费整理陆屿霆不相信自己就是沈冉冉，更怕他已经忘记自己了……

沈冉冉强提起精神，抓紧包袱看了眼身边的客栈，还是继续朝将军府走。

而她身后几尺外的陆屿霆，在看到她的侧脸时，眼中的光芒瞬时熄灭。

不是她……

陆屿霆袖中的手慢慢攥紧，看着那抹杏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。

他自嘲一笑，整整二十年，自己为何还总以为她还在人事。

良久，陆屿霆才转身上了马车，往太师府去了。

半个时辰后。

沈冉冉终于走到了将军府，看着熟悉的府门，她两眼不觉一涩。

她不由自主地走进去，满心都是久别二十年的故人们。

谁知刚踏上台阶，守门侍卫便冲过来阻拦：“大胆！将军府也敢擅闯！”

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，沈冉冉耐心道：“麻烦替我向总管通报一声，我想见见晏将军。”

侍卫上下扫量着她，眼中满是鄙夷：“将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？快走！”

沈冉冉正要解释，却见总管走了出来。

看着曾经不过鬓角雪白的总管如今已然满头银发，只是眉宇间的精明干练依旧不变。

沈冉冉下意识地叫了声：“王总管。”

总管停住脚，诧异地看着眼前风程仆仆的姑娘。

想起这些年不少人冒充沈冉冉的远房亲戚认亲，他立刻沉下脸：“将军去太师府赴宴，想攀高枝打秋风的话改天再来吧。”

说完，总管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沈冉冉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被侍卫推搡在地。

“若非看你是个弱女子，早就把你打出去了，还不滚！”侍卫痛斥，还不忘拔刀作势。

沈冉冉心下无奈，只怕告诉总管自己就是当年的沈冉冉，他恐怕也不会信。

她站起身，深深看了眼府门上“精忠报国”的牌匾后朝太师府走去。

才入午时，原本晴朗的天突然乌云密布。

太师寿宴上宾至如归，道贺声夹杂着杯盏碰撞声。

陆屿霆坐在上宾席，冷冽的气势让人不敢随意靠近。

他向来不喜这种场合，来这儿是给太师面子，其他人也不敢随意敬酒。

直至太师过来，陆屿霆紧绷的脸才有了丝松动。

“晏将军可有心事？”太师款款落座。

陆屿霆沉默了会儿后才回答：“过几日就是姝宁生辰，许是咳咳咳……”

话还未说完，他便低眉咳嗽起来。

十八年前的一场伤寒险些让陆屿霆丧命，加之体内的寒毒，他落下了严重的病根。

碍于和晏老将军的交情，太师不由担心起来：“本太师知晓你不愿娶妻，但你是晏家唯一血脉，总不能让晏家绝了后吧。”

陆屿霆不言，似是并不愿提起此事，只说了句“多谢太师关怀”便起身朝后园走去。

这时，一小厮匆匆跑到太师便传话。

“禀太师，府外有一女子求见晏将军。”

======第18章======

听见小厮的话，太师不觉一愣。

他看了眼陆屿霆的背影，叹了口气：“告诉那女子，改日再去将军府求见吧。”

小厮应了声便退下。

阴沉的天飘起了雨，远处的青山也在朦胧的云雾中若隐若现。

沈冉冉站在太师府外，眼巴巴望着敞开的府门。

好不容易把小厮等出来，可对方却只站在台阶上，居高临下道：“太师吩咐，改日让你去将军府求见。”

听了这话，沈冉冉皱起眉。

此次出来匆忙，她身上没多少银两，本就想着看一眼陆屿霆再祭拜一下晏老将军便回杭州，谁知一路都碰壁。

沈冉冉握了握拳，索性走到一边的树下等待。

宴会总有散去的时候，她就不信等不到陆屿霆。

没一会儿，大雨倾盆。

春日未过，雨水犹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
风垂在沈冉冉湿透的春衫上，冷的她蹲下身收紧双臂。

她凝着府门，只觉后背冷热交加，赶路的疲惫也慢慢变大，让她眼皮越来越沉。

不知等了多久，不少官员陆陆续续出来。

沈冉冉神色一滞，慌忙擦掉脸上的雨水，在众人间寻找那抹身影。

可直至所有官员离开，府门口再次陷入沉寂，她都没能看到记忆中那张脸。

就在沈冉冉满眼愁绪时，一个玄色身影跨出府门。

她定睛一望，瞳孔骤然紧缩。

陆屿霆一袭玄色刺金袍，身姿挺拔，虽年逾四十，坚毅的脸庞除了有几分岁月的痕迹，眉宇间依旧是年少时的意气风发。

只是曾经如墨般的长发已夹杂着银丝，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清明。

沈冉冉顿觉心被揪成了一团，她抑着疼痛，一步步走了过去。

“太师留步，改日平澜再来拜访。”陆屿霆朝太师拱了拱手。

太师本想再劝他娶妻一事，可见他浑不在意，便也打消了念头。

陆屿霆正要上马车，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呼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