乱世凶枭

第9章

叶骁声音喊了震天响，人早已经躲到了王忠背后，确切来说他是躲到了王忠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大砍刀背后。

王忠手中大刀举过头顶，一副时刻准备砍下的架势。

“别砍我，我不是坏人！”随着一声脆梨般的声音传来，一道浑身嫣红的人影从箱子里钻了出来。

那是一个五官精致，面容清秀的美丽少女，清秀的程度丝毫不在叶骁前世那些爆红网络的美女校花之下。

关键是这少女一身凤冠霞帔红彤彤的装束，让人看了内心深处莫名的涌出一股悸动。

“叶骁，你的脸怎么红了？”

“王哥，你别瞎说！”

“不信我拿镜子给你照照，是真的红了！”

“......”

这一刻，叶骁忽而有了一种和单知县惺惺相惜的感觉。

王忠啊！

啥都好。

就是太实诚了。

而且这种实诚有时候完全不分场合。

让人莫名的有一种想要揍他的冲动！

“你是周员外的儿媳妇？”叶骁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红衣少女，十六七岁的样子，比叶骁年纪还小一些。

“叶骁，不对啊，最近，没听说周员外儿子娶媳妇儿呀？”王忠收起大刀饶了饶头。

周员外是县里出了名的富户，如果他儿子娶亲的话，那敲锣打鼓的架势，怕是大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。

接下来的时间里叶骁一番询问，终于搞清楚了红衣少女的真实身份。

“什么？你是周员外新纳的小妾？”

周员外这个老壁灯！

叶骁感觉自己好像一辆被奔驰超车的AE86。

刚有了那么一丝悸动的小心脏被车轮子碾了面目全非。

“我本是商户之女，家道中落，父母早逝，那狠心的兄嫂，为了几亩田地，硬把我绑了嫁给周员外这样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儿做妾。

洞房花烛那天晚上，我本下定决心用剪刀戳死他，然后再自杀。

可他儿子突然犯了事儿，他急急忙忙就出去了。

然后，好多天都没回来。

再然后......你们就来了！”

少女紧紧握住手中的剪刀，神情当中略微有些紧张。

她也是听到叶骁带人来抄家，慌乱中发现书房里的这条密道跑了进来。

“难怪张铁之前说，他们发现这个密道的时候，书架后面的门是掩着的，原来是这丫头误打误撞先一步找到了这里。”

现在的问题就有些难了。

叶骁刚才的话，全都被这个红衣少女听到了。

要是她把暗账的消息抖落出去，单知县能轻易放过叶骁？

似乎感受到叶骁的目光渐渐变了不太友善，红衣少女连忙抬手发誓道：“我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！”

“我凭什么相信你呢？”叶骁双眼轻轻一眯。

正所谓，色字头上一把刀，生逢乱世，哪怕眼前这红衣少女长在了叶骁的审美上，但是，跟身家性命相比，那点荷尔蒙冲动算个鸟啊！

“我可以嫁给你！”红衣少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叶骁给整懵了。

“你嫁给我？”

“我叫沈心悦，我哥叫沈心熊，隔壁县里出了名的纨绔，家里本来有些产业，可是我哥嗜赌成性，全都被他给败光了。

周员外给他的那几亩地，根本不够他赌的。

他要是知道周员外死了，多半还会把我抓回去再卖一次。

与其被他卖来卖去，不如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好......好归宿。”

听到这里，叶骁的眼神渐渐变了玩味儿起来。

“你凭什么觉得，我会是一个好归宿？”

红衣少女鼓了鼓粉红色的腮帮子，好似想要说什么，最终还是憋了回去。

密室里就叶骁跟王忠两个大男人，王忠一脸横肉，看上去吓人得很，跟街边砍头的刽子手一样。

相比之下，叶骁长得还算眉清目秀，而且双方年纪也差不多。

“你刚才自称典史，年纪轻轻，就能当上典史，想必有些能耐，凡是这天下的女子，谁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有出息，有能耐呢？”

“哈哈哈哈，不愧是出自商户，你这丫头脑筋转得还真快，连我这样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优秀人才，都差点被你刚才的话给骗了。”

“九年义务......教什么？”红衣少女显然有些没搞懂叶骁刚才的话。

“你是想先以嫁人的噱头先稳住我，然后再伺机逃跑吧？”

“怎......怎么会！”眼瞅着，心中的打算被叶骁一语道破，红衣少女灵动的眼神中迅速闪过几分慌乱。

“我那狠心的兄嫂都那样对我了，我还能跑到哪儿去？”

“我虽然不知道你要跑到哪儿去，但你肯定不会回去找你那狠心的兄嫂！可能你想逃出状元县，逃出州府，甚至更远的地方。

但是，我需要好心提醒沈姑娘你一点，生逢乱世，就算你逃出了县里，逃出了州府，你一个弱女子在路上，如何能够保证，那一路上的流民，贼寇对你秋毫无犯？”

生逢乱世，流民很多时候比山贼更加恐怖。

山贼打家劫舍，好歹还知道不能全部抢光，要留点希望的种子，让它循环生长，来年为自己提供更多的养分。

但流民不一样，他们活了今天没明天，只需要一颗小小的邪恶的种子，就能在他们心中滋养出洪水猛兽。

哪怕这颗种子仅仅是美貌引起的一丝邪念。

沈心悦也知道，她自己长得好看，在这乱世当中，就是罪孽，就是一切厄运的开始。

若不是这美貌被周员外看中，何至于被狠心的兄嫂卖来给人做妾？

“可是......我有什么办法，生在这样的世道，碰见那样的兄嫂，我一个弱女子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难道有错吗？”

眼瞅着，叶骁对她一举一动了若指掌，沈心悦紧紧攥住手里的剪刀，脸上略带几分苍白，绝望的情绪充斥着内心。

“如果，我给你一个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呢？”叶骁轻轻一笑，找了口大箱子翘起二郎腿坐了下去。

“你？你不过是个小小典史，连自己命运都掌握不了，凭什么帮我？”

沈心悦说出这样的话，叶骁一点也没感觉到意外。

她是商户出生，从小锦衣玉食，虽然不如那些士族子弟高高在上，但也是看不上寻常农户的。

“说起来，这个时代的阶级制度跟三哥的种姓制很像，婆罗门，刹帝利，吠舍，首陀罗......”

一个落魄刹帝利就算家道中落，千金散尽，可他依旧还是看不起比他富有的吠舍，跟首陀罗。

这种根深蒂固的鄙视链，不仅是从上往下，很多时候下面的人也是一样。

腰缠万贯的吠舍终其一生的梦想就是嫁给一个刹帝利，改变自己原有的阶级，哪怕这个刹帝利穷的快要去街边要饭了，在吠舍的眼中依旧荣光万丈。

“大雍王朝除了那些世代功勋的王公贵族，依次往下便是士族，商户，以及处于鄙视链最下方的农户。”

而且农户跟农户之间，也是有高低悬殊和差异存在的。

从事技术类手工业的农户，看不起那些每天种地的泥腿子。

家里有地的泥腿子，看不起那些家里没地，四处给人当佣工的泥腿子。

当佣工的泥腿子，又看不起那些居无定所到处讨饭的流民。

叶骁他们这种给县衙当差，无阶无品的差官儿，社会地位介于农户与商户之间，比农户高些，但是在那些世代行商的大商贾眼里，又稍微差了那么点儿意思。

沈心悦商户之女，除非是在士族面前，否则，这种天生下来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消失的。

这是时代的印记，并非她一人之过！

“沈小姐，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，就算这一路上，流民，贼寇对你秋毫无犯，你到了自己心目中想去的地方。

那么请问你一个弱女子，又该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？”

“我会算账，我可以做生意，我还能......还能......”沈心悦这话说到一半，她忽而说不下去了。

诚如叶骁刚才所言，一个弱女子想要在这样的世道上掌握自己的命运？

就算她出身商户，会算账，会做生意，但做生意是要本钱的。

就算她凑够了本钱，当地的商贾世家，又怎会让她一个外人染指本地的商圈？

大概率会一起抵制她！

而且女人行商，本就为世俗所不容。

若是没有一个过硬的靠山，绝对被人吃了连渣都不剩。

“沈姑娘，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选择，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这个选择不够好，你尽管离开，我绝不阻拦如何？”

“什么选择？”沈心悦绝望的目光死死盯住叶骁。

“你自己也看见了，这里有足够的奇珍异宝，只要我点点头，这些东西全都可以作为你起家的本钱。

而且在状元县境内，我这个典史说话多少还是有点儿用的。

你想做什么生意，尽管放手去做，若是做好了，每年你可以拿走生意里两成的营收。”

叶骁想要扩充自己的势力，就必须要有源源不断的银钱开道，这本暗账里的存银数量虽然惊人，但总有用完的一天。

叶骁必须早做筹谋。

当然，最重要的一点还是......叶骁不会做生意！

“每个时代都有它相应的历史背景，硬把前世那套生意经生拉硬拽搬过来，只会水土不服，小说里那些动不动就搞现代化经营段子更是纯属扯淡。”

在这样一个生产力落后，阶级矛盾如此强烈的封建社会搞现代化经营？

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！

且不说生产力跟不跟得上。

你的社会阶级，就已经决定了你的上限。

所以，专业的事情，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。

沈心悦出生商户世家，懂算账，会做生意，更明白这个时代商贾之间的游戏规则，放在叶骁上辈子，妥妥的二代家族经理人。

当然，最关键的一点还是，叶骁在沈心悦的眼神中，感受到了跟他一样的特质，这个女人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。

往往这种人，都会在自己的事业上拼尽全力。

不过，有句话叶骁刚才没说。

就算做不好也没事，反正这些奇珍异宝是叶骁白捡来的。

这本就是笔无本的买卖！

“沈小姐，快做决定吧，时间不等人，一会儿抄完家，我还有很多正事要忙。”

说实话，叶骁开出来的价钱，让沈心悦非常心动，密室里的珍宝她刚才粗略看了一眼，换做银钱的话，绝对是比丰厚的资产。

有了这样雄厚的银钱开道，无论沈心悦想做什么样的生意，成功几率都会大大增加。

关键是，叶骁典史的身份在状元县这一亩三分地上，确实如他所说，有那么几分威慑力。

背靠大树，又有雄厚资金，沈心悦商女起家的成功率无疑又更上了一层楼。

“你真的愿意每年分两成的营收给我？”沈心悦跟她那个废物哥哥不同，从小受到家族还有父亲从商气息的熏染，可以说，对商道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天赋和理解。

否则，她之前也不会想到先稳住叶骁，再伺机逃跑，另寻栖身之地白手起家的心思。

“如果，你能超越我对你的预期，我可以把奖励提到三成。”

“我同意！”这下，沈心悦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任何犹豫。

“成交！”

叶骁嘴角轻轻上扬，虽然他不懂做生意，但是，全资入股提供充足现金流，分摊所有风险，还能亲自为创业项目保驾护航？

这特么放在叶骁上辈子，妥妥的天使投资！

叶骁就不相信，沈心悦这样一个如此渴望成功的初期创业者会不心动。

“好了，既然你答应了，那我们的合作就此生效，一会儿出去的时候，还得想个法子，把你从周员外小妾的名单里面划出去。”

“这有何难？你不是典史吗？就说我是你的女人，那些衙役难道还敢为难典史夫人不成？”

典史夫人？

叶骁脸上的笑容渐渐变了耐人寻味起来。

不得不说，沈心悦这个女人，当真让他有些刮目相看。

只要是对她自己能够产生实际利益，便会第一时间死死抓住不放。

根本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，或是名节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。

“不愧是出生商户之家！”

沈心悦“典史夫人”的身份一旦做实，不仅可以从“周员外小妾”的身份中脱离出来，而且日后行事，整个状元县三教九流都没有人敢轻易打她名下产业的主意。

“行，就按你说的办！”

说实话，叶骁对沈心悦这位生意“合伙人”还是挺满意的。

虽然对方暂时还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际上的收益。

但是无论是沈心悦的行事作风，还是面对危机时的选择，都在无时无刻提醒叶骁，此女日后必成大器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