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
李知尘闻言点了点头,她虽沉浸在不用做任务就能轻松赚取生命值的喜悦里,却也知道齐离宵的面皮薄。
她不愿在这样的场合强迫他,便笑盈盈约定道:
“好,那就回家再叫,一遍都不能少哦!”
齐离宵看着面前明媚而又娇俏的姑娘,心头荡漾,连着耳尖也微微泛起了红,良久,他轻缓地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一旁的商宏伯笑容逐渐僵硬,他看着面前打情骂俏的二人牙酸不已,一时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,只得尬尴笑道:
“二位应当是新婚夫妻吧,真是恩爱啊!”
李知尘笑了笑,没过多解释。
在跟商宏伯道别后,李知尘便将齐离宵重新背回了板车上。
这一次外出的收获属实颇丰,离开集市的路上,李知尘觉得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甜的。
不过李知尘并未急着回破庙,而是将板车停靠在了距离城门口不远处的静谧田野旁。
齐离宵好不容易才肯出门一趟,李知尘想带他多晒晒太阳。
冷风吹过光秃的树干,传来了一阵细簌的声响,和煦的阳光普洒在二人身上,李知尘惬意地眯了眯眼。
就在这时,自不远处跑来了两个嬉戏的孩童,一高一矮,似乎是哥哥领着弟弟。
冬季路滑,二人你追我赶,边跑边跳。
一不留神,那年纪稍小些的孩子竟是摔了,他撇了撇嘴,哭声瞬间回荡在旷野之上。
大孩子一时间也慌了神,手足无措地哄着,却怎么都止不住他的眼泪。
李知尘皱了皱眉,刚想将那孩子扶起,一位中年男子就急匆匆地从后方赶了过来。
他伸手将那孩童抱在了怀里,哄劝安慰的同时狠狠剜了那大孩子一眼。
大孩子见状如同做错了事情一般深埋着头,不发一言。
齐离宵盯着那几人看了半晌,有一瞬间的出神,不知怎的,他竟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来。
齐离宵在同这孩子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也是很黏齐贤王的,他每每背完了书就跑到府门外,蹲在门槛上眼巴巴地等待下朝的齐贤王,雷打不动。
现在想来。那应当是父子二人关系最为融洽的一段时日。
直到后来齐离宵的母妃骤然离世,齐贤王没到半年就迎娶了秦氏续弦。
没过多久,秦氏又生下了个弟弟,自那时起,父子俩便开始渐行渐远,愈发生疏了起来。
八、九岁,正是男孩子淘气活泼的时候,齐贤王为了管束自己的两个儿子,便开始让他们学习骑射之术。
可不同的是,齐离宵的骑术是军营内的骑射师傅教的,齐三郎的骑术却是由齐贤王亲自教的。
齐离宵每每下了学堂路过后花园,总能看到齐贤王笑着夸赞齐三郎聪慧。
那般和蔼温柔的话语,齐贤王从未对齐离宵说过。
少年总是有股不服输的倔劲儿,齐离宵一心想着只要自己将事情做得再好些,父亲就会多看自己几眼。
于是从那天起,齐离宵开始没日没夜地泡在学堂和马场里,无论读书还是骑术,都付出了比常人多百倍的努力。
连教骑术的师傅都有些纳闷,心道齐离宵一个堂堂的世子也不知图个什么,训练起来竟这般不要命。
从最初的连上马都费劲儿再到弓马娴熟非常,齐离宵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。
直到年初宫宴,齐离宵在马场上展示骑术大放异彩,受到了皇帝赏识,他称赞齐贤王教子有方。
后来旁人说了什么,齐离宵一概记不清了。
他只记得那日齐贤王很高兴,甚至罕见地对他露了笑,他说要将自己的马鞍赠与齐离宵。
从宫宴上回来的一路上齐离宵都兴奋地晕晕乎乎的,那日恰好是他的生辰,他便壮着胆子央求齐贤王给他买了一屉甜腻腻的桂花糕。
可齐离宵没想到的是,一切欢愉结束在回府后。
偏巧齐三郎在那日摔伤了腿,哭闹个不停,齐贤王为了哄齐三郎,就将马鞍与桂花糕尽数给了他。
齐离宵愣愣地站在门外,他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,仿佛一个局外人。
原来他拼尽全力才求来的东西,齐三郎哭闹一场便能得到。
那一刻齐离宵终于明白了,原来不是他不够好。
纵使他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,也终究抵不过齐贤王的一颗偏心。
自那时起,齐离宵的话越来越少,他不再同齐贤王撒娇,渐渐学会了不动声色。
直到十四岁那年,齐离宵做了一件极其离经叛道的事情。
他谎称去游学,实则背着齐贤王偷偷投了军。
沙场苦寒,齐离宵却觉得那段时日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畅快时刻。
整整三年,齐离宵晋升极快,从无名小卒再到声名鹊起的小将军,没有倚仗过齐贤王分毫。
直到后来入宫封赏,齐离宵投军的事情才彻底瞒不住了。
齐贤王亲自到军营把齐离宵绑回了王府,动用家法打了他整整三十板子,将齐离宵禁足在家。
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,父子俩的关系彻底分崩离析.......
李知尘见齐离宵沉默着不说话,便知道他又想起了过往不愉快的事。
她缓缓伸出手,触碰着二人身侧枯萎的桃树枝桠,轻声宽慰道:
“往事不可追,来者犹可待。你瞧这桃树,纵然在寒冬枯萎,春天来临之时,它总会盛开的。”
齐离宵回过神来,失笑道:“现在还未至年关,春季尚早。”
李知尘哼笑了一声,集中注意力无声地催动起了异能。
就见那枯败的枝桠猛地颤动一瞬,下一秒,数朵桃花的骨朵儿一粒粒冒了出来,艳阳一照,竟接二连三地绽放出了花来!
齐离宵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,就见嫣红的花瓣包裹着嫩黄的花蕊,香气扑鼻,无限生机。
李知尘将花枝折下,笑盈盈地将这第一抹春色送到了齐离宵手里。
“我们的未来定会如同这花一般,光明灿烂!”
齐离宵小心翼翼地捏紧了手中的花,深沉而又执著的眼眸中闪过了难以察觉的情愫。
良久,他弯起嘴角,露出的笑容干干净净,如沐春风。
“知尘,谢谢你。”
李知尘看得一怔,半晌没缓过神来。
印象中,这似乎是齐离宵第一次开怀的笑,竟好看到让人有些移不开眼.......
见李知尘一直盯着自己,齐离宵有些茫然:“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?”
李知尘这才意识到自己盯了齐离宵太久,她猛地咳了咳,伸手朝不远处一指,扯开话题道:
“你吃不吃桂花糕?”
齐离宵有一瞬间的晃神,随即笑着摇了摇头:
“那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。”
与年少时不同,齐离宵现在虽然依旧喜欢甜食,却不会再主动去吃了,因为他早已经过了最期盼桂花糕的年纪了。
同样的,他最需要、最渴求父亲陪伴在身边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。
李知尘一挑眉,只当齐离宵想吃却不好意思说,便扬声道:
“不是小孩子就不能吃甜食了?你在这里等我,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言罢,她也不待齐离宵反应,阔步朝远处的糕点摊走去。
齐离宵躺在板车上安静注视李知尘的身影没入街巷,只觉得自己寂静已久的心湖骤然有船来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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