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尚早

第016章证据

恰到好处的力道落在小腿肚上，瞬间舒缓了抽筋的疼痛。

过了片刻，楚靖仪感觉腿没那么疼了，便感激道：“我已无甚大碍，谢谢恩公。”

程哲停下动作，眸光深邃地看着她，片刻后，才起身离去。

“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。”

楚靖仪：“？？？”

她何时答应了他的事？

楚靖仪捏了捏小腿，又拧了把湿答答的袖子，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。

至于方素衣，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
又过了一两日，楚靖仪刚醒来，便见闻善一脸严肃地走进房间，通知她上堂作证。

楚靖仪万分诧异，问道：“怎么突然开堂了？”

闻善摇头，表示他也不知情。

于是，楚靖仪怀着忐忑的心情，走上了临川府衙的大堂。

贺康平早已跪在堂下，看到她走进来，面色阴鸷宛如厉鬼。她脚步顿了顿，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过。

这次的主审官是大理寺卿魏广胜，此人长着一张国字脸，浓眉大眼，一派正气。付怀信坐在一旁，神态慵懒，看到她走进来，居然还冲她笑了笑。

楚靖仪见状，一颗心稳稳当当地落回肚子里。

这时，魏广胜一拍惊堂木，开门见山地问道：“临川知府贺康平，有人状告你暗中派人调换靖县破损军备，致使靖县战败，上百村民无一生还。你可知罪？”

贺康平脸色一白，连忙否认，“大人，冤枉啊！您就算给下官十颗脑袋，下官也不敢在此等大事上动手脚！这一定是有人恶意污蔑！恳请大人秉公执法，还下官一个公道！”

“先别急着喊冤。自有证据呈上。”魏广胜又拍了下惊堂木，大声喊道，“来人，把物证抬上……”

“魏大人，好大的威风啊！”

突如其来的声音，却让堂上坐着的两人变了脸色。

贺康平面上大喜，转身往外看去，却见一人着黑色锦袍逆光走来，步履沉稳，气质凛然，当看到那张脸时，楚靖仪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。

怎么会是他？

程哲……段哲成……

竟然是这样！

楚靖仪心中惊骇万分，脑袋里乱糟糟的，一动不动的，像是被吓傻了一样。

付怀信最先反应过来，起身冲来人拱拱手，微笑道：“原来是大都督。失敬。”

魏广胜也连忙从案后跑出来，对着来人拱手行礼。

段哲成一一回了礼，目光在跪着的人身上转了一圈，才道：“这不是贺知府吗？不知犯了何罪，居然跪在这大堂之上？”

贺康平一反之前的慌乱，义正言辞道：“回大都督，魏大人听信小人之言，执意认为下官调换了靖县迎敌作战的军备！此等滔天大罪扣下来，无异于要下官的命！还请大都督为下官做主！”

“竟有这种事？”段哲成冷冷勾唇，转而看向魏广胜，目光冷冽暗含逼迫，“魏大人，贺知府向来勤政爱民，又怎么会知法犯法？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？”

魏广胜呼吸一滞，大冷的天，他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。但即便如此，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，“大都督明察。靖县一战，本就疑点很多。如今贺知府身负嫌疑，下官也是秉公办案。若他当真无辜，自然会还他一个公道。”

段哲成却道：“刚才你说，有人状告贺知府，却不知那人是谁？”

“此人乃靖县副将楚修然之子，楚靖仪。”

数道目光齐齐看向跪着的少年，他却像是骤然回神一样，神色里透着一股迷茫。

段哲成见状，意味不明道：“这小兄弟应该是平民出身吧？我朝律令，民告官，先坐笞二十……”

“大都督！”付怀信突然打断他的话，“大都督怎么无声无息地来到临川府了？”

段哲成扯了扯嘴角，却不答话，反而看向魏广胜，“魏大人尽管审讯。我只是路过，来旁听的。”

说完，他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。

魏广胜看看他，又看看付怀信，不得不咬牙走回案后，继续刚才的审问。

楚靖仪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，怎么都没想到，当初救下自己的人，竟然会是付怀信的死对头。短暂的慌乱无措后，她也迅速收敛起了心神。

魏广胜又问：“贺康平，你可知罪？”

贺康平却大声喊冤。

“你还狡辩！来人，把东西呈上来。”

两名衙役抬了个铁皮箱子上堂，打开一看，却是一堆残破不堪的军备。

楚靖仪一眼扫了下，眉心戾气闪过。她捏了捏拳头，因段哲成突然出现而混乱的思绪，悉数被那场战事占据，满心满眼里都是兵荒马乱尸横遍野的惨状。

就在这时，段哲成却突然问道：“魏大人，物证有了，那人证呢？”

“……大都督，人证就跪在堂下。”

直到此刻，段哲成才正视起跪得笔直的少年，四目相对间，他意味不明道：“不是说靖县无人生还，你确定这就是人证？”

“……大都督，此言何意？”

段哲成深深地看了楚靖仪一眼，才道：“魏大人，既然关乎靖县大事，无论是物证还是人证，自然要再三查证过，才能呈上这公堂。若是闹出了什么笑话，天下子民该如何看待西楚的朝廷命官？”

“这……”魏广胜犹豫地看看他，又瞥了眼付怀信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。

楚靖仪思索片刻，正欲开口，却听付怀信道：“大都督不是在阳临府审查军务？怎么对此案如此熟悉？莫不是早就来到临川府了？”

段哲成眸光一凛，冷冷道：“付尚书说出这话，可有什么证据？”

岂料，付怀信忽然看向楚靖仪，似笑非笑道：“证据，自然是有的……”

察觉到他的视线，楚靖仪心神一凛，不自觉地抿紧了唇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