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道前尘无良缘

孙慧带着人等在峁山脚下,远远看到楚云骑马过来，连忙前去接应。

“孙婶，我姐被公冶羽刺了一剑，你快来看看！”

楚云勒紧缰绳让马停下，跟赶来的孙慧合力将已经昏过去的柳莫莫扶下马来。

孙慧快速的诊治了一番。“没有伤到要害，这孩子，真是命大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楚云心里一松，整个人也微微有些打晃。

“小云，你。”

“没事，只是有些累。孙婶你先去照顾姐姐吧。我歇一会儿，有些事还要找你解答。”

“好，我知道你要问什么。你先去休息，我给小若上好药就去找你。”

“恩。”

昏迷了一整天，第二天傍晚时，柳莫莫醒了过来。尚在迷茫的双眼只看到不远处有人影在晃动，分不清楚是谁，柳莫莫试探性的唤了一声。“云儿？”

  “小若，你终于醒了。”正在滤药渣的孙惠听到柳莫莫沙哑的声音，连忙放下手里药罐，走到床前去探看。

  “孙姨，云儿呢？”  

“小云在后山，掌门的墓前。”

  “孙婶，你，也是知情者么？”

“我，是。我知道你是柳莫莫，你是楚妍师姐的孩子，是柳家最后的血脉。”

孙慧看着这个再一次死里逃生的孩子，心中无限感慨。当年掌门去临远联系楚妍师姐，几日后却抱着一个受了重伤的孩子回来。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，就是她亲手救活的。

“不要多想，先养好伤。小云那边有我们照顾着，没事的。”

孙惠走到桌前滤好药，端着药碗走回床边，扶起柳莫莫。“来喝药。” 

“恩。”凑到药碗边，柳莫莫一口一口的喝下。

“掌门这一走，有不少大事小事要处理。小若你要快点好起来呀。”孙慧把空药碗放到一旁，扶着柳莫莫小心的躺下。

“我会好好养伤，孙婶你先去忙吧。”

“好。有事你就喊一声，门外都有人在守着。”

“恩。” 

孙惠离开了房间，去处理手头的事务，柳莫莫一个人在屋里躺着休养。过了片刻，楚云推开房门，走了进来。什么都没说，只趴在柳莫莫的床前，双眼紧紧的盯着她。

 柳莫莫看着小妹通红的双眼，穿着孝衣。“娘，下葬了？”

 “恩。”楚云点了点头。“姐，就剩下咱们俩了。”

 “是啊，就剩咱们俩了。”柳莫莫从被子里伸出手，轻轻的拍在楚云的背后。

“舅娘也是娘，表妹也是妹。我还是你的姐姐，你还是我的小妹，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。” 

“姐。”楚云趴在被子上哭了出来。

  柳莫莫不再说什么，只是轻轻拍着楚云的后肩。活下去，好好的活下去。她们俩都要好好的活下去。

“情况怎么样？”公冶羽急切的问向诊治完的陆太医。

“柳小姐伤的不重，卧床休养几日就可以了。”陆太医拿起笔写好方子，交到周伯手里。“这个药，一日两次，服下一周后便可痊愈。”

“有劳陆太医了。”周伯接过药方，慎重的收起来。

“小事小事。过几日，我再来复诊。”陆太医打开药箱，收拾好东西。

“多谢陆太医了。”周伯提过药箱，送陆太医离开。

看着安详入睡的徐流萤，公冶羽心里却乱成了一团。楚门，厨娘，探子。原本一直平安无事的府里，近来怎会无端生这么多的事情。府里大事小事一团糟，宫里还有一位难缠的魏郭王在。莫莫的安全，国家的安全，都要得到保证。

“王爷，药方我交给了秦大夫，一会儿药熬好了就送来。现下府里没了厨娘，老奴便向宫里请派了两个御厨过来。余平那边我也去嘱咐加强戒备了。另外，飞霜已经回来了。”将陆太医送上了马车后，把府里上下打点了一遍的周伯来向公冶羽汇报。

 “周伯，府里这么多年，都靠着你在打点。辛苦了。”

“王爷，您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。封王建府后，公主便让老奴来王府做总管，帮着王爷打点府里的琐事，这都是老奴分内里该做的。”

“周伯，这次去太医院，有惊动到爹么？”公冶羽忽然想起了什么，问向了周伯。

“当时林老爷不在太医院内，但陆太医来出诊也是登记在册的。稍晚些林老爷会知道的。”

“若是那边过问起，不该说的不要说。”

“老奴明白。”

“之前查的东西，已经送到书房了？”

“是，早上到的。老奴亲自放到书房内的。”

“周伯，你在这里守着，有事通知我。”

“王爷放心。”

麦敏的墓在后山，掩映在草木之间。穿着孝服，柳莫莫行礼拜祭。孙慧忙着处理楚门内的大小事务，嘱咐楚云照顾好还未痊愈的柳莫莫就匆匆走了。

“姐，你全部都想起来了么？”楚云跪在一旁，问向柳莫莫。

“有记忆的，都记得。但是从临远怎么来到峁山的，没有印象，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，迷迷糊糊的。”

“娘带你回来的时候，我八岁。我清楚记得你当时浑身都是血，孙婶都没把握能不能救活你。但你活了下来，却失去了记忆。娘跟我说你是楚门遗失在外的弟子，因为鄗桀的滥杀无辜，才失去了安身之所，身受重伤。而我从小是一个人长大的，没有玩伴，突然间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姐姐，还是一个愿意陪着我的小姐姐，我特别的很开心。娘为了隐藏你的身份，便称你是一直养在老家的长女，老家遭了灾才接了回来。”楚云絮絮叨叨的说着。

“现在想来娘给你起名为楚若，应该是在暗指这个若有若无的假身份吧。昨天孙婶跟我讲了当年隐瞒下来的事情，我才知道姐姐你为什么离开峁山时，必须要用易容术来改编容貌。担心蓟门的追杀是一部分的原因，但最重要的，是因为姐姐你跟你的娘亲楚妍长的近乎一模一样。而这也是为什么在楚门的情报资料里，从未看到过小姑一家画像的原因。”

望着柳莫莫已经卸下伪装的真实容貌，楚云想起了孙婶让她看的那幅一直被隐藏起来的画像。姐姐和楚妍小姑真的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，但眉眼之间却还是跟柳将军最为相似。亲生血脉，真的是一望便知。

“云儿你跟孙婶都谈过了？”

“恩。孙婶告诉我，娘其实一直也很是犹豫。你的才智与武功都是继承掌门之位的不二人选，但你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责任。你是柳莫莫，你要掌管十万柳家军，江湖与国家，娘无法替你做选择。娘原本打算着，等杀了鄗桀报仇雪恨之后，再告诉你关于真实身份的事情。可是天不遂人愿，娘先走了一步。楚门的掌门之位，柳家军的统兵之权，姐，你会选哪一个？”

“楚若既然就是柳莫莫，那么就只有一个选择。”柳莫莫看着楚云，一字一句坚定的说：“我姓柳，统领柳家军忠君护国，是我的使命，是我的信仰，是我刻在骨血里的东西。无论发生什么，这都是不会改变的。”

“那楚门怎么办？鄗桀又怎么办？”楚云从未想到姐姐离开楚门的想法会如此坚决。

“云儿，武功可以修炼提升，琐事可以交由大家去处理，鄗桀是我们都要杀之而后快的敌人。”柳莫莫紧握住楚云的手。“你才是楚门名正言顺的掌门，不要怕，不要担心，我和孙婶，赵叔，还有楚门上下全部的弟子，都会帮你坐稳这个位子的。你只要学会接受，运用，掌握就行。”

“姐，你要回去么？”

“有人正虎视眈眈的想要来抢，我怎能坐视不理。”

“可是现在的局面。姐，公冶羽先前没有认出你，或许是是因为易容术的缘故。可你现在去指证徐流萤，他会相信你么？万一他再用剑......”

“先入为主的观念，怎么可能轻易就会改变，何况硬碰硬也没有好结果。那日在王府，楚门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，蓟门不会视之不理。过几日，你拿着令牌去宫里正式拜见一下皇上，让他派兵来峁山。一来正式宣布一下楚门的存在，二来让蓟门不敢轻举妄动。这附近最方便调遣的，应该就是郊外的柳家军了。蓟门若想做什么手脚，也能及时发现，避免过于被动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那等我们解决了鄗桀后，姐你要去哪里？”

“还有柳家军驻守在临远，我也该回去，回到我该去的地方。”

 “姐我舍不得你。”楚云紧紧搂住柳莫莫的胳膊。她就剩这唯一的一个亲人了，可姐姐却注定要离开楚门离开峁山离开自己，楚云十分惶恐。

“你要是想我了，就来临远看我啊。何况楚门毕竟离开江湖许久了，解决了鄗桀和蓟门后，还是交给皇上管理为好。”

“皇上？”楚云有些诧异。

“只是一个想法，具体的日后再议吧。现在整顿好楚门上下，对抗鄗桀才是当务之急。”

“恩。”

未想到姐姐已经规划了楚门的未来，楚门如果归于皇上管辖，那么自己这个掌门或许就可有可无。楚门原本就只是个修习武功的江湖门派，在几次国家危难之时，挺身而出协同作战过，因此受到过不少封赏。姐姐的规划并不是没有道理的，现在的楚门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出路，就是上交给皇上管理了。到时自己应该就是可以去临远投靠姐姐了。楚云心安了不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