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丹阙

“让她说。”萧琮抬手让内侍们止住了动作。

赵惠如劫后余生般膝行到萧琮脚边，急道：“镇国公为边疆将帅多年，有多地军官侍卫及京中羽林军卫的行事犯罪证据，他命人将其记录在案，编撰成册，以此辖制军官。”

萧琮微眯着一双幽深如潭的眼打量她，“如此机密之事，你如何知晓？”

赵惠有些犹豫，但在萧琮的压迫下，不得不解释道：“是国公夫人发现此事，在正院与国公爷争吵，臣女当时在耳房煮茶，听到声响才到正房窗下偷听到的。”

“那你可知那东西在哪？”萧琮问道。

赵惠摇摇头，表示不知。

萧琮盯着她，见她说的确实是实话，这等机密之事她能知晓已是不错了，镇国公肯定藏得很隐秘。

他忽然笑道：“听说你十岁上就被送到镇国公长房教养，国公夫人待你如亲女，你就这样干净利落地背叛赵家？”

他以为赵惠会因被他暗讽背信弃义而羞愧，没想到她却恢复了镇定，摆出一本正经的脸道：“镇国公贪权好利，教养我本也为利用我谋取政治利益罢了，本就所图不轨；而国公夫人外表孤傲清高、实则强势控制，子女与其离心，待我好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控制欲，我投其所好做一个她所想要的女儿，她自然给我富贵地位待我好，如若我脱离了她的控制，她也会将我抛弃，我与她也不过各取所需罢了。现镇国公私著军官行述，意图不轨，臣女向陛下告发他自然也属正义之举，何来背叛之说？”

听到这一席话，萧琮不得不重新审视赵惠，这样义正言辞的演技也是跟她姑母学的吧？不愧是赵家人啊，流着一样的血。

可萧琮哪知道，赵惠从小未熟读四书五经，又无父母教养，时时钻营内宅阴私里求生存，礼义廉耻根本不会深深刻在骨子里，既没有文人的根骨，也不晓家国之大义。不过是个将自己包裹成精致、得体的利己上层名流闺秀罢了，只要能活下去、保全自己的利益，出卖谁又有何关系？

萧琮细细打量赵惠，招呼双禄上前向他耳语。

赵惠惊得瞪大杏眸，正想询问，便被内侍们捂着嘴拖下去了。

躲在树后的石元婧看到被拖下去的赵惠，惊得用帕子捂住嘴不敢出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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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母久等赵惠不见她回来，便让几个宫女帮忙找，却见赵惠在宫门外的赵家马车里睡着了。

赵母虚惊一场忙数落她乱跑，赵惠却笑嘻嘻解释说自己累了，就先到马车上等赵母，不小心睡着了。

而赵嫤在寿安宫看着政事堂送来的折子，却怎么也看不下去，只觉得眼皮直跳。

端午宴过后的三天，长安开始接连不断的下雨，不同于梅子黄时雨，夏天的雨总伴着夏雷阵阵，黑云压城般袭来疾风骤雨，打落一院芭蕉叶。

但前朝却风平浪静。

赵嫤在天放晴后又独诏李知芸入宫，赐她凤佩一枚，李知芸欣喜若狂，根本压不住眉梢眼角的笑意。

李知芸出宫后的当天下午，李固盛便举荐度支郎中方博越出任户部尚书，萧琮马上批复。

新任户部尚书方博越走马上任不久，便听说陛下得一古玩特意微服私访大理寺卿石府让石可晖帮忙鉴定，不巧偶遇石家长女，一见倾心，得知这石女又在选后的名册上，便请太后下旨迎立石可晖长女石元婧为后。

赵太后被陛下真情感动，又见了石家长女，称其端庄贤惠，可辅佐帝王。

朝堂上，礼部尚书卢中生进言此举过于仓促，轻许后位。萧琮沉声道：“迎立中宫既是国事，也是家事。于国，大理寺卿乃国朝大儒许先生的入门弟子，为官清廉，政绩斐然，其长女亦是端庄贤惠，秀外慧中，在礼部所拟的选后名册上；于家，石家长女在闺中侍母孝顺，贞静持躬。卢卿为何将此说成轻许后位？若礼部对石家长女有微词那又为何将其名字列在名册上？”

卢中生一窒，若继续反驳不就是礼部自己打自己的脸？

只听珠帘后的赵嫤假意叹气，无奈道：“这石家长女既是礼部名册上的人，人也端庄持重，陛下喜欢，况这事长安百姓都已知晓，立石家长女为后，也算成就这番帝后佳话。卢爱卿拟旨吧。”

卢中生偏头看了看前列的中书令，见他无话，只得低声应是。

中书令李固盛这才知道自己被赵太后耍了了一道，没想到她竟能说动陛下唱这一出双簧，这外戚之祸怕是不远矣。

令人猜疑不休、翘首以盼的立后之争在此次朝会落下帷幕，中选的乃是大理寺卿石可晖的嫡长女，在京中籍籍无名，礼部不过是恰好将名字凑上去，谁知无心插柳，这后位竟是花落他家。

长安百姓们却是传颂这一出郎才女貌的帝后佳话，平康坊都将这编成折子戏，唱了好几日。

天子纳后礼仪繁重，先礼部及内造有司行纳采问名，次纳吉、纳徵、告期，经钦天监推算吉日，定于次年春二月初六行大婚之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