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一辆公交车

而售票屋那里，岁寒躺在一张贵妃榻上，手里拿着一瓶铁罐式的旺仔牛奶，时不时地抿上一口，哪怕那张脸僵硬无比，也看看出一丝高兴来。

她一个眨眼就消失在原地，随即出现在了一个阴暗无比的房间里。

屋子里全是木头架子，上面摆满了各种窄口宽肚的瓶子，瓶子里漂浮着大小不一的黑色珠子，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黑色的雾气。

屋子里很冷，岁寒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。

她伸出手抚摸着瓶身，眼里全是柔情，嘴里喃喃自语道：“还差十颗，只差十颗了。”

岁寒的开心肉眼可见。

今日来的那个老人，实在是一个功德深厚之人，她本以为这样心境圆满之人，是不会同意那个协议书上的要求的，没想到看上去风雅睿智的老人，也有过不去的心结。

而岁寒才不管这心结是什么，只要能获得功德，或者是恶意，让她能够储存起来，好人和坏人，对于她来说，没有差别。

她早已经不是那个新丧的女鬼了。

千百年的时光，早就把岁寒的一颗心磨砺得冷硬，更何况，不管生前是多么克制善良的好人，只要变成鬼，就会产生执念。

岁寒也同样如此。

她的执念在松影死去的那一刻产生，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深刻，倘若不是有松影刻在她灵魂深处的一个清心咒，她怕是早就迷失在岁月的长河里了。

岁寒寻找了几百年的时光，尝试过各种秘法，想要复活松影，甚至曾想过拿一个城池的人为祭品，在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了。

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她终究还是寻到了一个方法。

哪怕岁寒知道背后之人不过是利用她，但是为了松影，她也甘之如饴。

摇晃着手里快要喝完的旺仔牛奶，岁寒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，眼里闪过一丝亮光，咧着的嘴角也越发上扬，目光深远地看向外面，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到来。

三日后，林其光按照车票上的指示，找到了那个名为“东大街站”的站牌。

不一会儿功夫，就陆陆续续来了三个人。

一个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大妈，一个彪形大汉，还有一个穿着打扮流里流气的青年。

林其光在这些人里越发没有存在感。

明明是夏日，偏偏吹来的风里凉气十足，还带着一股粘腻的感觉，像是一条蛇从脚踝处往上爬，冷不丁的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
一时间，连蝉鸣都消失了。

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，“马上十二点了”，伴随着漆黑的夜色，一盏惨白的灯光由远及近。

正正好好十二点整，公交车到站，停在了东大街站。

四个人很快进了车，就在车门即将要关闭的时候，一个白净细嫩的小手扒住了它。

那是个穿着一身红色裙子的小女孩，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，带着天真的笑意，怀里却抱着一个娃娃，那娃娃看起来和真人没有区别，眼珠子还在一转一转地动！

林其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，迈着僵硬的步伐，朝车后面走去。

“各位乘客大家好，欢迎乘坐404路公交车。”

机械的声音一字一句，丝毫不带任何感情。

“请投币。”

就在林其光准备把票投进去的一瞬间，那个彪形大汉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
“叔叔，车里不可以做违反规则的事情哦。”站在他们两个后面的小女孩，歪着脑袋天真娇憨，嘴里说的话却让人胆寒无比。

彪形大汉脸色一变，嘴里骂了一句脏活，就恶狠狠地瞪着林其光，叫他赶紧投进去。

然而已经晚了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，在所有人面前，这个看上去接近二百斤的大汉，“砰”地一声，爆炸了。

尸块和血迹溅得到处都是，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。

滚落在地上的脑袋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，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，就变得七零八落。这冲击不可谓不大。

车上瞬间寂静得好像能听见心跳声。

其他人都被眼前血腥的场面震慑得说不出话来，连那个上车前骂骂咧咧的中年妇女此刻都蜷缩成一团。

这辆车里除了林其光，其他四个人都是参加过几次游戏的老人，哪怕那个看上去毫无战斗力而且烦人至极的大妈，也经历过鲜血的洗礼。

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恐惧，对未知的神秘力量的恐惧。

唯独那个小女孩，不满地皱着眉头，抱怨了一句：“把我的新裙子都弄脏了。让让好吗？我要投币了。”

而林其光还站在原地，一脸恍惚。他五十年牢固的世界观，在此刻碎成了粉末。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惧，让他抬不起脚。

“本次列车开往阴山村站，车辆起步，请各位乘客请坐稳扶好。”

又是那个僵硬无比的电子音，将林其光从噩梦中唤醒，他顾不得软得像面条一样的双腿，扶着车里的座椅，一步一步挪动到了自己的座位上。

伴随着嘎吱嘎吱声，车像只蚯蚓一样，在地面上蠕动着。

林其光闭着眼睛，一副忍不住要吐的模样。

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，不过都在强忍着罢了。

那大妈强忍着恶心和恐惧，声音颤抖着开口：“我是过了一个副本的老人了，上一次——”后面的话，特地压低了声音，“上一次这里，也没有这么严苛啊？”

大妈姓杨，心眼儿挺多，也爱贪个小便宜，不过，能上这辆车的人，怕是手上都沾过血。

反正不是什么值得交心的人。

青年也白着一张脸，不说话。

小女孩一边抚摸着娃娃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：“那是因为你上一次的副本里没有功德票哦。”

说完这句话，她就不再开口了。

留下一肚子疑问的三人。

但是很快，杨大妈和那个青年也反应了过来。都用一种羡慕又敬畏的眼神看着林其光，直把他看得心底发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