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声，苏染织瞳孔猛缩，她侧头。

榻上之人甚是淡定，眉眼之中未起波澜。

大殿之中，无人敢出声。

静！

死一般的静……

倏地，清润嗓音响起，似是自嘲，“这，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。”

“殿下！”宋监惊慌大喊，“您不可如此想啊，皇上……”

秦廖原抬手，止住了宋监的话，“行了，本宫饿了。”

“是，奴才这就去准备。”

宋监连忙派人去准备，周旁服侍的匆匆离开，太子自打伤腿后边喜静，身边伺候的人是越来越少。

东宫已然许久不添新人了。

苏染织站在原地，迟迟不语，也不动，仿佛跟空气融为一体了。

“怎么，这是被本宫吓到了。”

苏染织笑着摇摇头，指着屋顶，“凤康宫中，殿下是天，人心会变，运势有起有落，但天就在那儿。”

她的笑容加深，眼神炯炯，极为笃定：“天不会变！”

天不会变！

秦廖原望向她，眼底深处，有了起伏。

她肤若凝脂，笑容浅浅，气定若闲，心中的人影渐渐浮现，就笑着站在那儿……

一时间秦廖原竟然看呆了。

“织织……”

耳朵动了动，苏染织听得一清二楚，心中慌乱，她不能再让自己害廖哥了！

她便屈膝跪下，“殿下，奴婢是小织。”

“小织？”秦廖原日思夜想的人儿消失，眸中早就掀起了滔天洪水，“不！织织！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“殿下！”苏染织匆忙上前，秦廖原咳得过度，唇齿之间竟然沾了鲜血。

她大惊失色，殿下这是心神混乱、元气大伤了！

宋监听到殿内呼喊声，进屋探看，才看了一眼，便大喊御医。

天爷呦，今日这诸多波折，是要折了他的命啊！

……

是夜，月黑风高，东宫寂寥。

为了太子安歇，连行走的人都少了大半。

苏染织摸遍了屋中的所有角落，把原主跟叶柔的积蓄拿出来，从买通了厨子，能够在小厨房做点药膳。

气虚之人，最忌讳大补，当徐徐图之才好，但益气补血之药入膳，多有腥味苦味，而秦廖原从小就挑嘴的很。

为此，她在药膳的研究上花的时间最多。

忙活了大半夜，夜色已深，苏染织端着药膳走到东宫侧间，用火炉缓缓暖着。

倏地，墙外传来微弱的话语声，苏染织耳朵动了动，脑袋小心靠到墙边，墙外声音太小，她一句都没有听到。

只是这声音格外熟悉……

“张集！”

苏染织惊愕万分，张集，钦天监监正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，其更是能预言未来。

张集于十年前断言：非江山之巨变，非皇室血统之大乱，吾自不出。

而现在，张集出现在东宫，加上白日里听到的话……太子前途有变！

苏染织匆匆走出房门，谨慎摸入寝殿之中，靠在墙角，偷听。

“咳咳！”秦廖原靠在床头，咳得脸色发白。

宋监在旁伺候，心疼得恨不得以身受罪。

秦廖原一连磕了十多声，才缓了过来，他靠在床头，询问：“张大人，可是有织织的下落了？”

张集一声褐衣旧袍，胡须冉冉，一派寡淡清风。

见太子如此模样，面有不忍，出声：“殿下，若无意外，苏小姐应已转世。只是……”

“转世了，哈哈！那就好！那就好！”秦廖原朗声大笑起来，笑得畅快。

闻声，苏染织万分震惊，张集跟廖哥这是什么意思！

她的转世，难不成还跟廖哥有关？

很快，张集便给了她答案，“殿下！您以自身皇运命格跟寿数为注，偷天改命，换苏家小姐的来世。如今天道反噬，您再不停下，定危及皇途，更有甚者祸及性命！”

皇途！性命！

苏染织背后汗毛竖起，她明白了！

她全明白了！

世间之大，借尸还魂之事无色无味，而她偏生得了如此好运，这都是廖哥拿他的命格寿数来换的！

“咳咳……”大殿之中，太子的咳嗽之声越发重了。

张集厉声劝道：“殿下，苏家小姐区区一个女子，不值当您拿皇途与江山来置换！殿下，称现在还有转圜余地，请您三思！”

“不了。”秦廖原缓缓开口，靠在床头，眼神淡然，却异常坚定。

张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样，叹气出声，“罢了，皇家最是多情种。殿下，烦请您保重身体，微臣这儿倒是还有个好消息。”

“是什么？”

“天上星宿流转，若无意外，苏家小姐应当会回到殿下身边。”

“什么！”秦廖原睁大了眼睛，由于动作幅度太大，他剧烈咳了起来，“咳咳咳！你说得可是当真？”

张集点点头。

“那织织在哪儿！”秦廖原手紧紧抓着被子，死死盯着张集，哪还有之前那淡定的样子。

“天机不可泄露，或许缘分已到。”张集说完，不管秦廖原的追问，转身就走。

他离开之时，对着角落看了一眼，口中呢喃：“冤孽啊！”

苏染织靠在墙边，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样，她讷讷望向大殿中央。

床上的男子，以往是何等的光风霁月、疏朗清明，如今却病卧床榻、地位难保，这前后巨变，竟然与她息息相关！

苏染织红了眼眶，她的廖哥竟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！

想着想着，她的手握成了拳头。

秦廖原咳嗽的越发重了，宋监连夜派人去请御医，苏染织的药膳派上了大用场。

一夜凌乱，众人疲惫，却再难入眠。

苏染织照顾完秦廖原躺下，宋监匆匆步入。

她抬头，宋监轻轻摆了摆手。

苏染织放下手中毛巾，蹑手蹑脚走出。

走到大门外，她还没询问，宋监便匆匆说道：“燕王带着圣旨而来，多是不怀好意！小织啊，你务必躲好，燕王睚眦必报，殿下连日昏睡，恐无法及时护你。”

“宋监，恐怕这一劫，殿下是躲不过去了。”

苏染织望向天空，乌云滚滚，遮天蔽日，阳光散乱，不成体系。

倏地，男子张狂笑声由远及近，“皇兄，这圣旨竟是要废黜你的，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