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什么呢！”小二还未说话，听到这句的掌柜的先忍不住了，“你是来砸场子的？”

“文思豆腐，厨师要将十分见方的豆腐切千刀，每一根豆腐丝都如发丝，却不断不乱，散入水中如菊花盛开，你们家的文思豆腐，倒不如叫豆腐糊汤。”

掌柜的仍是嘴硬：“胡说八道，我看你是付不起账想吃霸王餐，故意挑刺！”

虞锦扇继续点评下一道：“糖醋鱼，要将鱼肉切出花型，再下油锅定型，做好之后要在鱼骨之上花开三朵，既好看又好吃，你这鱼做的，真是叫鱼都死不瞑目。”

“炙羊肉和烤羊腿，腌制时间过短，羊肉腥臊之气未除净。”

“素三鲜和炒三丝，炒素菜最要看色泽，炒完之后菜色依旧翠绿橙红，才能引得食客胃口大开，你这菜，呵。”

“辣子鸡，鸡丁与辣椒比例不对。”

虞锦扇不疾不徐地夹了块东坡肉，细细品了品，道：“东坡肉倒还不错。”

掌柜的刚松了口气，便听她挑剔：“只是又油又腻，吃一口两口也就罢了，谁要是能把整碟都吃下去，非得拉肚子不可。”

掌柜听这话，差点一口气背过去。

“奶锅鱼，”虞锦扇用汤勺在锅里搅了搅，微笑道，“用羊乳来将汤色变白自然也是种方法，不过食材有相克之说，不如不用。”

“你！”掌柜的急了，这奶锅鱼是聚香楼的招牌，最大的秘方就是以羊乳入鱼汤。现在被虞锦扇大剌剌地公之于众，掌柜的恨不得把她的嘴拧下来。“你这女人……来人！有人砸场子！”

他见这女的打扮平平无奇，说话又如此刻薄，认定了这人必然是得意楼派来砸场子的，新仇旧恨加一起，开口便让小二把她送官府。

虞锦扇放下筷子微微一笑，道：“且慢。”

“慢什么慢！今天不收拾了你，还真以为我聚香楼无人了？！”

“我敢这样评，自然是我能做得出更好的菜。只是见聚香楼百年老店却无佳厨，有些唏嘘罢了。”

聚香楼现在最缺的就是厨子，听她这样说，掌柜的有些狐疑：“你能做出更好的？莫不是在吹牛皮吧！”

“你不信，让我试试不就行了？”

店小二在掌柜的一边轻声提醒：“她还未付钱呢。”

掌柜的果然面露轻蔑，将她当成了吃霸王餐的骗子。虞锦扇拿出钱袋在二人面前晃了晃，道：“你把后厨让给我，若是我做出来的菜不过关，今日饭前我付双倍。”

姜掌柜半信半疑，这女人嘴上说得厉害，难道真能做出比自家大厨更美味的佳肴？

虞锦扇见他仍不松口，索性数出今日的饭钱放到桌上：“诺，这是这顿饭的钱，先交给你保管，若是到时候你不满意，不还给我就行了。反正你也不吃亏。”

话说到这个份上，掌柜的左想右想，反正自己没损失，倒不如让她试试。

虞锦扇得了允许，往后厨走去，掌柜的示意小二跟上，却被她拦下：“我做菜时旁边不能有人。”

她一副笃定模样，倒把围观的人唬住了。人们都在大堂里等着，看这个把聚香楼大师傅批的一文不值的女子能做出什么东西来。

破船也有三斤钉，聚香楼虽然生意不好了，后厨却还是大酒楼应有的规格。虞锦扇做菜习惯先备料，将各种调料找出来请点一番，才发现这里的调料实在不能算丰富。

单说炖肉要用的肉桂、香叶、陈皮、草果、丁香、肉蔻，就只能凑齐三五味。

她微微叹口气，无比想念自己前世那个藏了世界各地香料的厨房。

不过这时候，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。

虞锦扇摩拳擦掌地看着摆放整齐的刀架厨具，只觉全身热血都沸腾起来了。

她翻了翻菜篮，取出一寸见方的连皮猪肉，麻利地烧掉猪毛，趁热在皮上扎了七七四十九个口子，酱油、粗盐、砂糖，依次抹在上面，处理完之后放在旁边备用。

紧接着起锅热油，放入葱姜段，把腌好的肉下油锅炸成金黄。调汁儿取瓦罐，将肉放进瓦罐里，小火慢炖。

趁这等肉的功夫，她将厨房收拾好，站在灶台边等着东坡肉出锅。

刚才她尝了聚香楼师傅的东坡肉，味道倒是还行，只是在处理肉的时候过于简略了，所以吃起来过油过腻。

虞锦扇在后厨忙碌，外边等菜的掌柜的也没闲着。

他又翻开这两天的账本看了看，被上面一大片的空白刺得心口疼。

老天爷啊，要是按照这个趋势下去，他这掌柜的早晚要收拾包袱滚蛋！

店小二陪着掌柜的唉声叹气，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肉香，口水瞬间分泌出来。

“嗯？这是什么味道？”

掌柜的抬起头，陶醉地深吸两口，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：“好香啊！”

“菜来了。”

虞锦扇用托盘盛着小汤盅走来，将菜摆在姜掌柜面前。隔着盖子，那股香味已经引得人口水直下了。等虞锦扇揭开汤盖，浓郁的肉汁香气顿时充满大堂，里面为数不多的几个食客纷纷伸长脖子问姜掌柜：“掌柜的，这是新菜式么？叫什么？”

掌柜的咽了咽口水，问虞锦扇：“这是你做的东坡肉？”

“对。掌柜的尝尝和你家大厨做的相比，如何？”

掌柜的提筷夹了一大块连皮肉，这肉不知是怎么做得，用筷子轻轻一拨便夹下来，可见是炖得已经酥软了。

他顾不得烫，一口送进嘴里。紧致的瘦肉与软糯的肥肉完美融合在一起，配上弹而不胶的肉皮，酱香浓郁的汤汁，在他舌头上炸开一朵肉香之花。还没等他再尝，这朵花已化开在嘴里，流入肚中。

他赞叹地睁大眼睛，一口接一口地大快朵颐，不多时，手掌大小的肉全下了肚。一边的店小二馋的要命，恨不得端起汤盅把里面的汤汁都舔干净。

虞锦扇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二人的馋相，对接下来的计划更是有了把握。

等掌柜的吃完了，她才慢悠悠开口：“如何？”

“好……嗯，还不错吧。”掌柜克制住自己舔汤盅的冲动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，可嘴角胡子上沾着的肉汁泄漏了他内心的想法。

他看看自己吃干净的汤盅，再看看自家大厨做的那块东坡肉，心道跟这肉比起来，自家厨子做得真是猪食！